那天,我看到了毒品工廠。
一如往常,沙鹿的天氣讓人根本就受不了,房間和蒸籠一樣,雖然汽油還是很貴,但是騎著機車出去兜風這個主意還是勝過窩在家中面對那台故障的冷氣。
我沿著中清路漫無目的的亂騎,空氣裡面都是福祿壽工廠的飼料味道,嗯...是一種你不知道這應該是給豬吃好還是給雞吃好的噁心氣味,於是我越騎越快,不一會,我來到了沙鹿交流道下的小道上。
這條小路平常經過的車輛不多,兩旁的芒草長的比人還要高,偶然看得見幾台大卡車裝滿廢鐵經過這,草叢的後面是幾間的鐵皮工廠,有的看起來像是荒廢了一陣子,有的則是地上流著紅鏽色的污水的廢料推放倉庫。這時候我聞到了一種不一樣的臭味,勾起記憶深處的回憶,我聞過這味道,在二專的化學實驗室,這是把甲麻黃鹵化成氯去甲麻黃的味道!
那年我的朋友,利用了學校的實驗室,製作安非他命來販售,他炫耀似的帶著我到這個他負責打掃整理的實驗室裡頭,看著他如何把那些不起眼的原料加工製成半成品,那股惡臭,我絕對不會記錯。
忍著這臭味,我開始放慢機車速度,尋找上風處,發現這臭味來自於這片工廠之中,只是不知道是哪一間。雖然這非常的危險,但是懷著一種好奇心,把機車悄悄的停到了高速公路的橋下,打開座墊下開始找看看有什麼可以利用的:一把美工刀、一件薄的防風外套、一頂安全帽、還有一塊擦過牛奶的臭酸抹布....
實驗室裡面的臭味令我作嘔,但是看著朋友眼中看到的只有錢錢錢,用著這種方法來賺,那模樣更令我反胃,是的,我當然不是聖人,我也不是法官,他到底是對是錯不是我這種凡人能夠分別的,甚至他笑著說會去買這些毒品的人要自己負責,就像人喜歡用木炭來自殺,那做木炭的難道就要跟著負責這種歪理,我無力反駁。我選擇了沉默。
後來在我退學後,依稀聽到了他的消息,諷刺的用了木炭,在苗栗的一家汽車旅館中嚥下了人生的最後一口氣。只知道是毒品買賣的糾紛,細節實在不清楚,時間久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蹲低身段,我四處張望附近有沒有監視器,一、二、三、四,才四具啊?還真是少,看來大概和附近的鴿子也勾搭上了,想想這也很正常不是?
該死,其實我還是很在意的,曾經有機會拉他一把,讓我去看到那一切,不就是希望我能夠阻止他繼續陷進去?木炭的歪理不也是下意識中對未來的恐懼嗎?
利用了監視器的死角,得以更靠近那間鐵皮屋,窗戶緊閉,還覆上了一層黑紙,裡面還有轟隆隆的運作聲,聽來應該是正在脫水分離的樣子,看來這邊不只是做一階段的鹵化而已,連二三階段的氫化和純化也一起包了,這樣看來原比想像中的還要大規模。
我又沿著原路退了回去,走回機車旁,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要破壞這工廠有一千種以上的方法可以用,但是要怎麼讓他們不再繼續下去,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回到家的我輾轉反側,借了朋友的望遠鏡和相機,假裝遠處拍風景,暗中偷偷觀察進出的人和車輛,慢慢的,慢慢的,發現這網絡真是周全。廂型車拉上窗簾進出那家工廠,利用了交流道兩旁的檳榔攤來作為銷售點,你猜,這廂型車的目的地在哪?是一家西藥局。
都是我的猜測罷了,某家西藥局利用公司的名義進口類麻黃素這種管製品,在拿到工廠進行提煉與加工,附近工廠的臭味正可以用來掩蓋鹵化的惡臭,交流道的特性讓成品不用跑很遠就能夠分售出去,至於屯貨的好地方,噹噹~當然是西藥房的倉庫,只要分裝到藥品中,誰都找不到,真是完美的生意。
就算事實如同我想的,沒有任何可以信賴的人,警察大概都沒辦法信任了,檢察官也是,這背後自然是有角頭的介入,這麼龐大的利益,不是我這種凡人能夠撼動的,所以我應該抱著:「是啊,我都做到這樣了,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會有危險。」的念頭安然入睡,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狗屁。
人生就是會有這種時候,你必須做出會讓你生命完全改觀的決定,往前一步就回不了頭,往後一步會抱憾終生。現在就是這樣的時刻,我必須做出抉擇。
拿出陳舊的通訊錄,播出了這個曾經熟悉的號碼。
「喂,好久不見了,副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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